宋氏抹了抹眼角：“大嫂，我可不是这个意思。瑶儿身边一堆丫鬟嬷嬷，连一个提醒的都没有？当然，瑶儿的亲事早就订下，其他几个姑娘可都还没着落呢。”
她这话一出，王氏气得面色煞白：“休要说些马后炮的话。”
顾瑾上前拉住宋氏的手：“婶母，少说两句。”
宋氏牵了牵唇，捏着手帕的手拍了拍顾瑾：“原本还嫌弃人陈家门第低，这下可好，顾家的姑娘们成了京城的笑话了。”
顾瑾闻言一惊，心里的猜想慢慢浮出水面，她垂眸不语，遮住眼底的波澜。
她现在明白，当初为何她落水，跳下去的是陈卓宁，她原想着王氏会逼迫她嫁给陈卓宁做妾。
这样的事本不少见，姐妹两个同嫁一夫，一般都是高嫁，为了固宠。
她原本也想不通陈家又非望族，王氏没必要把自己也嫁进去，现在她明白了，王氏怕是拿捏得住家世比她低的陈家，想来一出替嫁。
一石二鸟。
顾瑾只感觉背后缓缓爬上一层薄薄的汗，今日来老夫人这里吃晚饭，原想着少不了被王氏拿账本做文章，想不到宋氏突然发难，矛头直接转到了王氏那里，宋氏无心的一句话揭开了顾瑾连日来的困惑。
见自家人揭自家人的短，老夫人听不下去了，她把茶盏往桌几上使劲一放，叹道：“都不要争了，如今出了这事，自然是劲往一块使，这外人还没怎么呢，自家人就开始内讧了吗？”
王氏脸色铁青：“刚才已经发卖了两个丫鬟和一个婆子，外头问起也好有个说辞。”
言外之意就是把责任尽量往下人身上推。
宋氏闻言挑了挑嘴角：“咱们不拿出点态度，外人怕是要说大嫂包庇女儿，光会拿下人开刀。”
王氏脸一沉：“依你说，该拿什么态度？”
宋氏看了眼老夫人，说出心中顾虑：“就怕流言越传越凶，到时再把瑶儿落水的事挖出来，咱自家姑娘受影响我认了，若是影响到宫里的珍妃娘娘，罪过就大了。”
“弟妹！”王氏面色青了又白，她知老夫人一直偏爱自家姑娘，但是话题牵出了在后宫被封为珍妃的小姑子，孰重孰轻，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。
珍妃在宫里一直不甚受宠，今日老爷的事恐怕就要连累珍妃了，再扯出自己姑娘落水的事，她抬头看了眼老夫人，心里不敢想了。
宋氏刚才说出那些话，就已经做好跟大房一家撕破脸的准备了，她看了眼面色铁青的王氏，又看了眼面色复杂的老夫人：“母亲觉得如何？”
老夫人嘴唇动了动，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。她是恼宋氏今日挑破了平静，但是她更明白，作为朝臣的家眷，有时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会掀起轩然大波。
“母亲，时间久了事情也就过去了。”顾行知听两个女人在这争了半天，忍不住开口。
本来内宅的事，他一个在外头当差的男人不便插手，但他听来听去，只觉得宋氏把这把火越点越旺。
他扫了眼宋氏：“京城里每天那么多事发生，过一阵一切就风平浪静了。”
“大哥，你最近也需行事谨慎些，年底就是三年考核期，不要被御史台那帮人再抓到什么把柄了。”顾行止挠了挠头，悠悠道。
原本他不想加入女人的战争，见大哥想三言两语息事宁人，索性直接往大哥心头上戳。
这话一出，大房两口子齐齐变色，他们知道老夫人心里已经有了计较。
果然，老夫人扫视了一圈，言简意赅道：“送大姑娘先去家庙住着。”
王氏脸色大变：“母亲，瑶儿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，去家庙怎么活？”
“瑾儿当时去明月庵的时候才十岁。”宋氏淡淡道。
她的淡定反衬得王氏的歇斯底里，王氏瞥了顾瑾一眼，这时才发觉，这个一开始挑起话头的顾瑾这半天一直没吭声。
原本她想着在饭后找机会叫顾瑾对管家的事情知难而退，谁想还没开口，就被宋氏将了军。
老夫人唤了任嬷嬷，吩咐道：“去告诉大姑娘，收拾收拾，明儿一早就去家庙。”
“母亲，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吗？”王氏不顾顾行知投过来的眼色，满眼期待地看着老夫人。她知道只有自己争取，女儿才有留在家里的可能。
满室静默，老夫人摆摆手：“我乏了，你们都回吧。”
宋氏舒了一口气，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。
王氏面色颓败，看老夫人回了内室，身子像失去了支撑，瘫软在凳子上。
顾瑾冷眼旁观这一切，宋氏的窃喜和王氏的惨败，都一一落在她的眼里，就连大伯父和三叔面上的微小表情都没有错过。
她有点迷惑，宋氏为何突然之间跟王氏反目，她原本以为她是来赴一场鸿门宴的。
当宋氏朝她招手，面上露出浓浓的笑意时，她忽的开了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