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开始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，还是在前行的过程中看到上空方向隔着迷雾扭曲的一团。
偶尔闪过的重重灰影容易让人以为是错觉，但是在煤油灯的加持下，潘栋国很清楚，这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。
看着行走在被灾难犁过一片土地的人影，低头沉默着拉着木箱，好似丧失了危机感的老人。
只能无奈的低着头。
从里衣口袋中拿出新的零件，将煤油灯放到一旁，灵巧的双手上下飞舞着，一个新的双重炮管的枪杆在手中逐渐成型。
同时将早已准备好的子弹从枪口中放进去，安安稳稳的提在手里，右手捞起最为重要的光源，大步向着自己的老朋友走过去。
将煤油灯挂在枪杆上，向前举着就像握住了一杆旗帜。
老头吃力的向前走去，拖拽着木箱的样子就像是修道院里的苦行僧，用看不见摸不着的鞭子鞭挞着自己。
那是什么呢?
老头对这个感觉一直很模糊，无法给予定义。
只能一味的，麻木的向前走着。
如果能走到最后最好，走不到就算了。
老头心里这样想着，手中捏着的绳索越发的收紧了。
身前是看不到尽头的街道，挺符合他现在的心情的。
灰茫茫的一片。
又想到还能对自己打趣，突然觉得至少自己还是比较乐观的。
噗呲一声，就想着笑出来，但是身体啊，向前抻着就像使了劲的老黄牛。不成样子的哄笑声从胸膛，从腹部，从脑子里共鸣。
就没一个是发自喉咙的笑声啊。
传出来的音调变了味儿，又成了相互摩擦的，断断续续的，萎靡的咳嗽声。
连他自己都听不下去。
只觉得有些僵硬的身体机械的运转着，老头在天上看。
身体在地上走。
眼角处有个灼热的东西贴上，眼前的视野有一半被明亮的橘红色所取代。
要说身边的人就数这个朋友最调皮了。
见到闷头行走的老头终于回过神，潘栋国将枪杆提着离开了他的脸。
清楚的看到他那麻木的晦暗的眼神。
只能是一个劲的感叹，生活啊，究竟是将人磋磨成什么样子才肯罢休呢。
为了眼前的孤寡老人，潘栋国觉得自己有必要承担起爱护老人的责任。
脑海里，此时一个想法越发的清晰。
便对着面前这张被岁月刻下了几道浅浅沟壑的脸，绽放了一个极为明媚的笑容。
虽然眼睛并没有什么波动，但是两旁的腮帮子肉已经向上提起，有个浅浅的梨涡烙在右颊，使得整个表情生动又鲜活。
枪头已经被提回潘栋国的身侧，将他整个人照的宛如北极星的光芒，闪闪发亮。
有一瞬间，老头觉得自己已经被刺伤了。
忍不住抬起左手挡在眼前。
看着眼前的老头将手抚在额前，潘栋国眉头一挑，全然只当他是高血压犯了。
至于真实的原因他并不想去细究。
将枪杆交换到右手上，食指和中指向里勾搭着煤油灯的把手，两指弯曲牢牢的握住，趁着眼前的老头还没放下手臂的时候，大步流星向前走去。
等老头手臂放下来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人影，只有如同透过玻璃的暖黄的灯在前方稀稀拉拉的摇摆。
对此，老头还能说什么呢。
就由着他去吧。
就他那心眼子不可能不防。
一有什么问题指定躲得远远的。
要是真有什么事，肯定回来。
大不了有他在，以后一起解决。
瞳孔里面始终是有着位置留给那道火光。
眼神里看着灯光晃动着，安稳的在不远处移动，心里的石头稳稳的放在肚子里。
只觉得抬起脖子直叫人酸胀，复而低下头，用自己那独特的像是被扼住生命的喘息声作为伴奏，与滑轮滚动的声音混在一起。
或许是有些倦怠，直接停止了前进的步伐，从口袋里掏出由锡纸盒包裹的香烟。
拿出那还剩大半根的烟卷想着放进嘴里抽，却发现本该提供火源的东西早就已经离开。
只能用拇指和食指揉了揉有些昏胀的眼球。
鼓动着胸膛，将烟卷凑近鼻子下发长吸一口气。
嘭！
轰隆！
咔嚓！
在三个声音分别响起后。
瞬间从迷雾冲出来一个熟悉的物品。
代表特殊含义的光源在它身上扑动着。
以自身结构为车轮，躺在地上滚动着来到老头的脚下。
看着鞋边上那因为剧烈碰撞，此时此刻有些黯淡的火光。